陈老棒是这样一种人，尽管赚了钱但没留下任何积蓄。他不存钱的原因自有其背景。

陈老棒和小利都是旧北京传统社会的代表性人物，他们非常讲究规矩。然而，两人的经历却有天壤之别。小利从未进过监狱，在社会上如鱼得水，财富和名声双收。而陈老棒在八十年代初被判无期徒刑，后来因勤劳工作，刑期减至十八年。他在监狱里学到的东西与现实社会脱节严重。出狱后，他对社会的认知还停留在八十年代，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环境。

自从认识了加代，加代便安排陈老棒前往天津，与宝义和侯正东共同经营沙场，张宝义和侯正东各占股40%，陈老棒占股20%。

尽管陈老棒的股份最少，但他每月的分红也颇为丰厚，大约十万左右。即便在2000年，这个数字也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，甚至有的人一年的收入还不如陈老棒一个月的分红。

在沙场的三位股东中，陈老棒的股份最少，分红也最少，但他的开销却是最大的。

陈老棒不讲究穿着打扮，无论有钱没钱，他的穿着都一个样。有了钱后，他每晚都会请宝义和正东吃饭。吃完饭后，他们还会去唱歌，唱完歌后，陈老棒还会问他们是否想去别的地方再喝点。

陈老棒的这种做法，让宝义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。

宝义说：“大哥，你每月分到十多万，每晚请我们吃饭，花费三五千，到月底你可能要借钱了。”

陈老棒回答说：“这钱没花在别人身上。兄弟，我们在一起，这辈子我也没打算攒钱，我能过一天算一天，钱对我来说，我不想留着。和兄弟在一起就是快乐，难得你们两位照顾我，带我挣钱。我都这把年纪了，我还考虑什么？我就给你们花，怎么了？你们花到了，我不也开心吗？”

“大哥，代哥是让你来挣钱的，你这样到月底、年底没攒下钱，代哥会怎么想？”

“与他无关。即便他不愿给我，我依旧会花钱。他不允许我工作，我也得享乐，不是吗？说真的，如果他能助我一臂之力，有了这份收入，我能过得更好，对此我心怀感激。别想太多，这顿饭我请。”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之久。

后来，沙场的沙子无人问津，生意逐渐冷清。三位股东都感到迷茫不已。宝义和正东商议后，对陈老棒说道：“大哥，咱们沙场先暂停一段时间吧。”

陈老棒听后回应：“没关系。实在不行的话，我就撤资。”

“你可别撤资。等过几个月情况好转了，我们再重新开业。如今继续经营也是亏本，我们俩每人给你十万块钱，你先回北京待一阵子。这笔钱是我们俩给你的，无须偿还。等到日后重新开始时，我们再请你回来，你的股份永远属于你，不会转给别人。”

“不必，你们俩……”

宝义一摆手，“来来来，正东啊，一人拿出十万。”随后，两人给了陈老棒二十万。

陈老棒揣着二十万巨款回到了首都北京。他朋友寥寥，别无所长。重返京城后，他日日宴请好友。他心向往陈红的地盘，也渴望再次踏入天上人间，可宝义和正东给的那笔钱连挥霍两天都显得捉襟见肘。他的那些老友也未曾见识过什么大场面，带他们去吃些烤串，找个小餐馆，只要有酒助兴，再找个能唱歌的小歌厅或酒吧就已足够。在与陈老棒同龄的人中，有些对他颇为赞赏，评价不俗，但也有不少大佬轻视他，认为他一生碌碌无为，只会打打杀杀。

某个夜晚，陈老棒带着十七八位朋友来到了一家夜总会。这家夜总会虽不算宏大，但设施完备。它有三层，二楼和三楼是包间，一层则是舞台，提供跳舞、点歌及表演等娱乐活动。

穿着朴素的陈老棒挥着手，催促道：“快快快，往里走，往里走。”

“棒哥，别的不说了，你天天这么破费，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。”

“哎呀，天呐，钱这东西不过是张纸，花了才有它的价值。快进去吧，没事的。”

一群人涌入了酒吧，陈老棒走向吧台，问道：“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？”

“正是我。”

老棍抽出一叠钞票，递将过去道：“这一万块钱，给我和我的弟兄们安排些酒水与食物，再寻几个姑娘来陪。”

“好嘞，好嘞，大哥放心，我定当尽力安排。”

“姑娘可得是上乘之选。”

“明白，明白。”

老棍言罢，便朝酒吧深处踱去。

夜总会的老板姓竺，年岁不大，约莫四十有余，从办公室款步走出，瞧着老棍颇为眼熟，目光便紧紧锁住不放。老棍手插口袋，从老板身旁走过。老板一见，急忙喊道：“老哥，陈老哥留步。”

陈老棍停下脚步，回身问道：“是在唤我吗？”

“大哥，您看着极为面善，可是北城的陈老棍？”

“你是谁？我这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。”

“大哥，我是二瞎子的妹子。”

陈老棍听闻，诧异地说道：“哎呀，你就是老二的亲妹妹？”

“没错，正是我。我那哥哥他……”

“这么说，这酒吧是你开的，还是在此谋事？”

“此酒吧是我开办的，我亦无别事可做。”

“投入了多少钱财？”

“我在这里投入不多，总共才一百多万，这笔钱是从我丈夫家借的，现在还没还清呢。棒哥，我不知道你来了，你在哪个包厢？”

“我才刚刚到，还什么都没开始玩呢，我这就去楼上找位子。”

“哥哥，今晚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，我来安排，一切费用全免。”

“你这话说的……妹妹，如果这样，那简直是在侮辱我。”

老板回头喊道：“经理，你过来一下。”

老棒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不必了。”

老板还是招了招手，让经理过来，经理走过来，恭敬地叫了一声，“大哥，竺姐。”

老板说道：“给我哥哥免单。”

老棒一听，说：“把这话收回去。如果我早知道这是你开的店，我会多给一些钱。”

“真的不用，大哥。”

“来，再给你加一万元。”

“真的不用，老哥……”

“我是来捧场的，就这样吧。”

老板说：“我们这小地方用不上这么多钱。”

老棒挥了挥手，说：“好了，安排好就行了。别再说其他了，去忙你的吧。妹妹，我先上去了，一会儿你要是能给面子，来敬我一杯，行吗？我带了不少朋友一起来。”

“好嘞，哥，我马上来。”老棒缓缓上楼，随即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。一群人在包厢里推杯换盏，引吭高歌。唱的都是些怀旧的老歌，其中有一首是《铁窗泪》。

不久，老板推门而入，挥了挥手说：“老哥，哎呀，大家都到了吗？”

“我来介绍一下，这是老三。”

“哎，棒哥。”

“知道她是谁吗？”

“这我真不知道，这从哪儿能看出呢？”

老棒解释道：“她是二瞎子的亲妹妹。”

“哦，这个我真不知情。大哥，你不说，我哪会知道啊，来来来，我得陪大家喝一杯。”

竺姐说道：“我敬大家一杯。”

老板敬了一圈后，最后坐到老棒旁边，问道：“老哥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
“妹妹，今晚就不提这些了，我肯定喝多了，我回来快一年了，说实话，这些老朋友我一个都没去找，也没联系他们。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
“我哥哥前年就去世了。”

“去世了？怎么会去世的呢？”

“因为喝酒喝的。”

“唉，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啊，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？你哥哥在我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不知道你是否知晓，他曾经为了我挡下了六次攻击。对于我这个老伙计来说，他是我一生的挚友。我在大学还需要四五年才能毕业归来，你的哥哥曾去探望过我。我们在对讲机里，彼此都泪流满面。他对我说道，大哥，等你回来的时候，我一定会妥善安排好一切。我会确保你在北京再度辉煌。我说我会铭记于心。坦白说，当我回来后，他并未联系我，我以为他过得平平淡淡。没想到他已经离世了。妹妹，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，这杯酒就当是敬你哥哥的，你陪我喝一杯吧。”两人饮下酒杯，便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交谈。老棒问道：“你现在的生意经营得怎么样？”

“还不错。哥，这个夜总会并非我一个人开的。”

“有多少人参与呢？”

“一个人怎么可能开得起这么大的夜总会？我的前夫从家里借来了四十万，我们五个人共同经营，我持有小份额，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。”

老棒问：“一个月能赚十万八万吗？”

“赚不到，好的时候也就三五万块钱。”

“的确，如今赚钱不易，你也没有多少亲戚可依靠，只能依靠自己。小妹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，尽管说出来。我这个年纪才从大学毕业，没有什么大本事。如果有人对你摆架子，你告诉我，大哥会帮你。”“没那回事儿，哥。我今天来敬酒有两个原因。”

“说说看。”

“第一个原因，是我哥哥临终前对我说的话，他说无论何时，只要你回来，就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。”

“什么东西？”

“我带来了。”

老板拿出一个钱包，老棒一看，心中瞬间涌起二十年前的记忆。打开钱包，里面整整三千多元，都是旧版钞票。老板说道：“这个钱是我哥哥一直为你留着的，你上大学时他曾想送去，但一直没机会。当时你跟他借钱，他手头紧，只能卖掉自己的摩托车。因为这个，母亲生病也未能及时治疗，最终离开了我们。这一直是他的遗憾。他没花过这笔钱，一直保存在钱包里，说要等你回来给我转交。大哥，这点钱不多，是他的一片心意，你就留下作个纪念。”

老棒接过钱包，泪水盈眶，哽咽着说：“别提了。”

老板取出一个小包裹，沉声道：“大哥，我替我哥哥送来五万元。如今得知你回来了，不论你现在的生活如何，毕竟你在里面待了将近一年，我哥哥始终挂念着你。他后来身体每况愈下，最后连床都起不来了，在床上躺了将近两年多。后来或许觉得自己时日无多，便借酒浇愁，自行了结了生命。这五万元是我给的，也代表着我哥哥的心意，你想用这笔钱做什么都行，哪怕用来消遣也无妨。这也算是我这个妹妹的一份心意。大哥，如果你打算用这笔钱做生意……”

“妹子，你瞧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……”

老板一摆手，道：“我哥哥和你可是一辈子的至交好友，他没什么大的本事。不管怎样，还有我这个小妹在，这是我应当做的。大哥，你收下吧，现在无论怎样，我的处境还比你好些，你就收下吧。”

老棒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我不能要。”

“大哥，你要是不收下，我哥哥在九泉之下怎能安心呢？”

“人都不在了……他被安葬在哪里了？”

“不远，买的是公墓。”

“明天带我去看看吧。”

“哥，这钱你务必收下。”“我留下不再多言，你快下楼吧。姑娘，你再这么劝，我真受不住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，我不想在你面前落泪，你快走吧。”

“大哥，那两万块我给你拿回来了，放这儿了，今晚的账不用结了。”

“不，妹妹……”

老板抬手一挥，“我走了。”随即转身离开。

老棒心里一阵酸楚。众人纷纷说道：“老哥，这二瞎子真是个重情义之人，当年为了你……”

老棒抬手打断，“别说了。人已经走了，提这些还有何用？”

那晚，老棒喝了许多酒。下楼时，他本打算把七万块钱存进酒吧，可竺姐不同意。带着这七万块钱，老棒离开了。

第二天上午，老棒来到酒吧，叫上竺姐，一同前往公墓祭奠二瞎子。途中，老棒买了花圈和许多纸钱，两人一路上聊了不少。中午时分，两人一同吃午餐，老棒问道：“老妹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？”

“兄弟，你过得好就是对我的大恩。虽然我哥已经走了，但我时常在梦中与他相见，我知道，他是把你视为最好的朋友。”

“如果你打算完全接手这家酒吧，需要多少钱？”

“恐怕得一百多万，甚至可能达到二百多万。”

老棒询问道：“二百万够了吗？”

“足够。”

“好的，这件事我记住了，这两天内我会联系你。”

“不，哥……”

“瞎子已经不在了，你应该叫我哥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老棒说：“从今天起，我就是你的亲哥哥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。别的不多说了，我们别喝酒了，来，喝杯水吧。两天内我一定会联系你。”

当天回家后，老棒给正东打了电话。当时正东正在洗手间，手机没带在身边。宝义看到来电显示是老棒，便直接接了电话。电话一接通，就听到老棒的声音：“哎，正东啊。”

“哥，我是宝义。”

“哎呀，兄弟，正东呢？”

“上厕所去了。找他有事吗？”

“我没事，那我先挂了。一会儿方便的话，让他给我回个电话。”

“不，老哥，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。”

老棒一听，说道：“宝义，按理来说，我们兄弟间关系也不差。”

“没事，你说吧，哥。”

老棒问道：“这沙场还能继续经营下去吗？”

“当然能经营。再过几个月就能重新开张。”

老棒又问：“最近有没有发生打架斗殴的事？”

“打什么架啊？老哥，打架也用不上你，我和正东都能处理妥当。”

“宝义，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，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。我们相识不久，也没什么深厚的友谊。我只是请你们吃过几顿饭，那不算什么交情。但今天我确实没办法了，我的好兄弟去世了，留下一个妹妹无依无靠，还经历了离婚，她一直想着我，我心里特别难受。宝义，如果大哥向你开口借钱，你能借给我吗？”

宝义一听，问：“你要借多少？”

老棒说：“如果你愿意借给我，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。”

“不是，你先说个数目，哥。”

“我想借两百万。”

“我马上给你送过去，大哥。”

“宝义，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。”

“那都是小事，你等我消息。你现在在哪儿呢？”

老棒一听，“是不是……不需要考虑？”“考虑什么？老哥，你在我这儿就是这个价码。别的不说了，你在北京等着吧。这件事你也不需要告诉其他人，包括代哥和正东，都不必说，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情。二百万还算钱吗？正如你说的，钱算什么呢？我马上准备给你送过去。”

“好了。”张宝义挂掉电话。

正东洗手回来，问道：“有什么事情发生吗？”

“没什么大事，我得出去一趟。晚上可能不回家，你不用等我吃饭了。”

“好的。”正东点头答应，张宝义便出门去了。

此刻的张宝义虽然能够拿出两百万，但对他而言，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。张宝义带着两百万现金，驾车从天津出发前往北京与老棒见面。他说道：“老哥。”

“宝义啊，这笔钱是？”

“放在车后厢，我该放哪里？”

“楼上吧，走吧。”

“我拿个纸箱帮你搬上去，你随意使用，有了再还，没有就算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张宝义挥手打断道：“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？”

张宝义将钱放在客厅，说：“我得回去了，晚上在天津还有事要处理。处理完后还得去石家庄，你别留我吃饭，我们兄弟俩不必这样客气，我先走了。”

“我们聊聊天怎么样？”

“什么都别说。如果需要钱就开口，两百万够不够？不够再给我打电话，可以吗？”

“够了。”

“那我走了。”

“路上小心点。”

宝义离开后，老棒带着两百万找到竺姐。“妹子，东西放这儿了。”

“老哥……”

老棒说：“生意我不懂，这笔钱你拿去把酒吧买下来。这钱不是非法所得，你也别问来源。二瞎子跟我好过，那时候穷，我没给他什么。他为我卖了摩托车，这事我一直记着。你哥帮我打过三场架，挨了六刀，连命都能给我，这点钱又算什么？这兄弟享受不了这福分了，你是他妹妹，就由你来享受。大哥还有点能力，能帮上忙的我就帮了。听我的，把酒吧买下来，以后就是你的了，我什么都不要，这钱也不用你还，是我送给你的。”

“大哥……”

“行了，我还有事。”说完老棒也离开了。

实际上，老棒回到家里，心里也有些不舍。这笔钱若留着自己花，也能过上好日子。但他想通了，这次算是了结一桩心事，将来会好的。

三天后，电话响起，老棒接起电话。“妹子。”

“老哥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老哥，你现在方便说话吗？”

“方便，怎么了？”

“我想给你留些股份。”

“妹子，你给我哪怕百分之一的股份，那都是看轻了你老哥的心意。这钱是专门给你的。老哥我没什么大本事，如果有一天我能挣到几千万，我能把土地都买下来送给你，什么别墅、豪车，我各给你买两个，那又算得了什么？但我没那个能耐。我可以穷，但不能没有骨气。男人不能没有气概。你说吧。”

竺姐说：“老哥，我不想麻烦你，但我遇到了一些困扰。”

“什么困扰？”

“老哥，要不你过来一趟，我去接你。”

“你等着，我马上来。”老棒挂断电话，打车前往酒吧。一进门，老棒就问：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“老哥，我们这儿有个姓苗的人，叫苗三，你认识吗？”

“苗三？怎么了，快说说。”

“这片的啤酒生意被他一手垄断了。我刚刚得知，酒吧的房产是他的，这条街上的商铺也都属于一个叫苗三的人。酒吧一直是他从我们这儿租出去的，年租金高达八万。我曾提出想买下这房子，他却坚决不卖。他不仅拒绝出售，还声称我要是独自经营酒吧，就必须给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。他还明说，那些被我赶走的人都是与他有交情的朋友，他们每月都会给他交钱。现在因为我赶走了那些人，他收不到钱了，就想从我这里获取。”老棒问道：“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？”

“有电话号码。老哥，如果你认识他，就帮我打个招呼。老哥，你给我的钱，你是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，我赚到钱后可以回馈你，但不能让其他人……”

“妹子啊，就算我没给你钱，社会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都乐意处理。还有人敢找我麻烦？你大哥我都活得艰难，你以为我是加代那种有钱人吗？这件事就给他留点面子吧，毕竟我已经这样了。”

“不是的，大哥，他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。”

“多大年纪？”

“五十多岁。”

老棒一听，“小丫头，什么老人。把电话号码给我！”

“大哥……”老棒扬了扬手，“不行不行，你甭插手，把电话给我。”

“好好好。”

电话一到手，老棒便问道：“他在哪呢？”

“就在附近。”

老棒随即拨通电话，“喂，你是苗三吗？”

“哪位呀？”

“我想问问，你是不是卖啤酒的？”

“对啊，我是卖啤酒的。怎么，要订啤酒吗？”

老棒说道：“你人在哪儿？我要去你家找你，有事儿。”

“找我？你是要买啤酒，还是有其他事？”

“我去找你，什么买啤酒。你在店里不安分，给我等着，十分钟我就到。要是见不到你，可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苗三刚想说话，“不是，你到底是谁啊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老棒就把电话挂断了。

老棒又问：“他到底在哪儿？”

“从我这门出去，往右一拐就能看到一家大店面，叫啤酒营销。他天天在那，还经常在楼上的麻将馆打牌。”

“行，我自己找他去，你别管了。”

老棒将手插进口袋，慢悠悠地走过去。到了店前，只见不少人在忙碌着，正往车上搬运啤酒箱。

老棒双手叉腰，大声喊道：“哎，苗三在哪呢？”

工人们抬头一望，“三哥在二楼呢。”“你们是干啥的呀？”

“搬酒的，干活的。”

“规模不小啊，一天能挣多少银子？”

“那可不清楚，我们是打工的。”

“啥也不是。”

老棒大步迈进店铺，径直往二楼走去。上了二楼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烟雾缭绕、乌烟瘴气的景象。只见十五六个年轻人光着膀子，要么穿着西装，要么披着皮夹克，但里边同样赤裸着上身。他们的脸上、头上布满了刀疤，后背上、胳膊上以及前胸都纹满了纹身。老棒猛地一跺脚，大声喝问道：“都在干什么呢？”

其中一人回头，“找谁的？”

“谁是苗三？”

十五六个人一听，齐声问道：“你是他朋友啊？”

“我问你们话呢，谁是苗三？小丫头，一个个身上弄两个纹身在这装流氓，你们哪一个是硬茬啊，怎么怎么呼呼的，小丫头，把苗三叫出来。”

这帮人打量了一下这个五十七八岁的老者，见他头发花白却理得干净利落，那股狠劲可不是装出来的。这些小伙子不认识来者何人，但对方竟敢直呼他们大哥的名字，心里不禁有些发虚，便说：“我去叫他。”

一位年轻人走进办公室，说道：“三哥，有人找您。” 苗三身材魁梧，身高一米七五，面容圆润，体格健壮，重约两百四五十斤。他抬起头，问道：“谁呀？”

“一个不认识的老人，六十多岁，正找您呢。”

“让我瞧瞧。”苗三站起来，走到办公室外，问道：“谁在找我？”

“正是我。”

苗三一看，惊喜道：“哎呀，这不是北城的老棒大哥吗？”

“你认得我？”

“岂止认得！老哥，您这次来是不是先给我打了电话？”

“对呀。”

“快进来坐，请进我的办公室。”苗三热情地将老棒引入办公室。门口的十五六个年轻人面面相觑，互相询问：“这是谁啊？”

“我们不认识。”

老棒被引领进入办公室后，苗三递上茶水，满脸笑容地问道：“老兄，真没想到是您，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
“我已经回来快一年了。既然你说认识我，那在哪里见过我呢？”

“在北城的时候，我曾两次帮过您的忙。”

老棒有些疑惑，“你帮我打架？”

“没错，一次是和马三一起，把他堵在胡同里。”

“这个不用说了。那另一次呢？”

“那次针对海杰二哥的冲突，也是发生在北城，当时由你带头。”老棒问道：“你还记得起因吗？”

“那晚我们吃完烧烤后，我骑车经过胡同口时，海杰朝我吐了口痰。我在车上质问他，他反问怎么了，又向我吐了一口痰。我上前给了他几巴掌，并警告他第二天要剁他的手指。他没当回事，结果第二天我们真的去了。”

“有点印象了，是谁叫我去的？”

“那时你在北城威名远扬，棒哥，很多年轻人都围着你转。”

“我给你钱了吗？”

“给了，二十块钱。”

老棒说：“我真的不记得了。”

“哥，你那时候在北城叱咤风云，谁见了你不都得绕道走？你打架最厉害。”

“只要你知道就行了，看你现在过得不错。”

苗三说：“还行吧，哥，勉强混口饭吃。老哥，这次你回来，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年了吧？”

“十八年。”

“你看现在的社会和以前大不相同了，大家都在做生意，这群人都不打架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因此，老哥你今天的到来让我倍感欣慰，自小我便对你心怀敬仰，真心话，大哥，晚上我们找个去处，小酌几杯，畅谈往昔。”

“谈论什么过去？你现在过得那么好，而我连饭都成问题，实在没什么好聊的。还是谈谈正经事吧。”

“何为正经事？”

“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上，你能帮我弄点什么呢？”

“大哥，你说这话就见外了。以你当年的声望，如今在北城不说别人，就说马三和海杰二哥他们多么富有！随便哪个给你些资助，不就能让你立刻过上好日子？你说我欺负你，一个卖啤酒的？当年我还跟在你后面帮你打架呢，老兄弟我没有那本事。”

老棒一听，“你这人！我告诉你，我不是第一天在社会上混，明白了吗？你大哥我也曾经风光过，你把我看成了什么？你不过是个笑面虎，当年那些小年轻，我一挥手，哪个不是毕恭毕敬，你竟敢对我耍花招。如果不了解情况，我会来找你？这条街的房子不都是你的吗？”

“大哥，我只是替人打理事务。”

“别拿那些大人物来吓唬我，我才不吃这一套呢。你想给谁管就去管吧。你现在的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？我再跟你说件事儿，我有个妹妹，你也认识，二瞎子的妹妹，你知道二瞎子是谁吗？”“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？”

“是的，他已经不在了。他是我兄弟，现在他妹妹想买房开酒吧，你不但不愿意卖房，还想索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。如果不答应，就让她酒吧开不成。三子，你现在体重多少斤了？”

“两百多斤。”

“瞧你那胖乎乎的样子。我妹妹连饭都吃不饱，挣点钱真是难啊！我怎么看你怎么都不顺眼呢？”说完，老棒狠狠地给了苗三一个耳光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随后，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，“打了你又怎样？小三子，实话告诉你，我实在活不下去了，连饭都没得吃，你看着办吧。如果你今天不能让我满意，我就把你的店砸个稀巴烂。如果你能让我只损失一箱啤酒，就算你赢了。”

“大哥，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呢？”

“拿钱来，这样我才会满意。”

“需要多少呢？”

“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
“那好吧，大哥，我办公桌里有两万块钱，你先拿去用吧，如果不够再来找我。”

“嘿，你这分明是在捉弄我啊？别再跟我耍这些把戏了，我可比你厉害多了，明白没？”话音未落，老棒又狠狠地给了苗三两个耳光。苗三轻轻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，对着老棒说道：“大哥啊，我一直都很敬重你呀，可你一踏进这门就给了我几巴掌，我到底哪里冒犯到你了呢？”

“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得明明白白？你不是欺负了我妹妹嘛？如今被我逮到了，你自己掂量着办吧。我现在都快活不下去了，来找的就是你这种不上不下的社会败类。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？要是行的话，那就动手打我呀。你看看，你手下也有十多个兄弟呢，拿上刀，用五连发指着我，一枪把我毙了，你不就能出名了嘛。不管怎么说，我这老棒还是有些名气的，你就把我当作垫脚石去吧。你在这里欺负几个小酒吧有什么了不起的？有本事就来打我呀！”

“大哥，你这该不会是在玩老流氓那一套把戏吧？”

“怎么着，我就是玩老流氓的套路了，你有看法？”

“好好好，老哥，你说个数吧。你要多少？”

“不多要，二十万就行。不过，我有个条件。”

“什么条件？”

老棒说道：“我妹妹买房的钱，你要一分不差地还给她，并且爽快地把房子卖给她，不许再欺负她。如果你继续欺负她，就你这间店，顶多五个小混混就能掀翻。我说到做到。四九城里的流氓不少，你不妨问问那些老流氓，看看他们如何评价陈老棒的性格和脾气。我可不怕死。你不交出来，我来教你写‘死’字。”

“没问题，大哥，给我两天时间，我会把钱先给您。您妹妹要买房，我卖给她就是了。这件事小事一桩，打一个电话就行了。您居然还亲自来一趟。不过不管怎样，见到您我也很高兴。这样吧，大哥，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，一会儿得出去，不能陪您了。”

老棒站起身来，目光坚定地说：“看着我。”

“啊。”

“没有其他意思，听懂了吗？”

“明白了。”

“好，我等你把事情办妥。”

“哎，大哥。”

正当老棒准备离开时，十多个年轻人猛地站起，问道：“大哥，就让他走吗？”

听到这话，老棒停下脚步，说：“嘿呀，既然这样我就不走了，老弟。”

苗三急忙说道：“大哥，大哥，年轻人不懂规矩，我送您下楼。”

“小混蛋，你刚才说了些什么？”

那年轻人回应道：“怎么跟我们的大哥说话呢？”

老棒立刻给了他一记耳光，喝道：“来来来，弄死我好了。”

苗三见状赶紧劝道：“大哥，您犯不着和小孩子计较。我送您下楼。”

老棒指着那年轻人说道：“你得有真本事，装样子可不行，明白吗？”

苗三把老棒送到门口，问道：“大哥，您的车呢？”

“我没有车，这日子没法过了。”

“哥，我就不送您了，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出去。”

“好吧，你忙吧。”老棒离开后，十来个年轻人围在苗三身边，问道：“大哥，刚才那个人是谁？”

“谁不谁的，真是好样的，我尊敬你。你在我这儿装大尾巴狼，还以为是二十年前呢？把他弄死算了。”

“大哥，那您刚才怎么没动手？您一声令下，我们立马就动手啊。”

苗三说道：“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？他可是当年北城有名的人物，谁都不放在眼里。你问问四九城里那些有名的老流氓，包括杜崽，谁敢不躲得远远的？”

“为什么呢？”

“因为他有战绩。谁能没听过他用拳头打遍天下的故事？哪个老人不知道他的威名？”

“大哥，他都这么大岁数了，我们还怕他吗？”

“那你去打死他试试，看看这个光脚的是不是来找茬的。他说活不下去了。对付这种人，你不能明着来，你得哄得他高兴，然后背后突然一击，一下子就把他打倒。”

“是是是，听大哥的。”

苗三自信满满地说：“我会让你心服口服，看你会不会跪地求饶！”周围的兄弟们顿时鸦雀无声，苗三随后返回办公室。

老棒回到酒吧，对竺姐说道：“妹子，过几日你可得跟我说说真话，那个姓苗的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？”“有呀，他现在还欠我不少钱没还呢。”

“那刚才你怎么不告诉我？这样我就能多要些回来。”

“哥啊，只要他能把房子卖给我就行啦。这片儿没人不怕他的，他太可恶了，谁都欺负，可不止我一个受害者。”

“行吧，过两天我再去找他算账。”说完，老棒便回家了。

到家后，加代的电话就打过来了，“棒哥。”

“哎，老弟。”

“那个沙场现在啥情况啊？是不是不打算开了？我听正东说，最近生意不太景气，不是不带你玩啊，老哥。你别胡思乱想，沙场再过两三个月就会重新开业，到时候你还是过去，懂了吗？别瞎想了啊。”

“不会的，老弟。你能让我有个活儿干，能混口饭吃，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。老兄弟，你现在身份不同了，还亲自给我打电话解释，这让我心里暖乎乎的。兄弟，其他的就不说了。”

“行，我就是怕你想多了，你不往心里去就好。那你忙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随后电话便挂了。

在门头沟挖矿的小涛，年过五十，一直视老棒为大哥。就在老棒找苗三之后的第三天，小涛提着大包小包，还带了三万元现金，拨通了老棒的电话，“棒哥，你在家吗？”

“我出去买海鲜了，你到我家了吗？”

“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，赶紧回来。”

“我给你带些好酒，回来给你做饭。”

“好的，老哥。”

小涛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楼下等候。忽然，四辆警车停在了门口，小涛回头一看，警察走了下来。“涛啊，你来这儿干什么？”

“大哥……”

“对了，你和陈老棒关系不错，对吧？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当年南城的斗殴事件，你参与了吗？”

“大哥，你看……”

“来吧，跟我走一趟，正好今天找到你了。带走！老棒呢？”

“不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先别问怎么回事，先走一趟。”

说着，警察把小涛带上了车。这一幕被楼上的邻居看到。一个好心的邻居急忙给老棒打电话，“你先别回来，你的一个朋友被带走了。”

老棒一听，说：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
“小心些。”

“约莫二十分钟前，我才发现此事，便立刻联系了你。你在里边已经待了二十多年，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，务必稳稳当当的，别再回去了。”

“大婶，多谢提醒，我记住了。”

“嗯，那就好。”说完便挂了电话。

陈老棒没有任何依靠、人脉和背景，无奈地放弃了海鲜业务。他独自打车，找了个旅馆隐匿起来。陈老棒自身也有麻烦，待在房间里，反复思索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在大学里待了十八年，本应结束学业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？始终想不明白。

被带到了警局，小涛问：“我究竟犯了什么法？”

“你自己不清楚吗？”

“我真的不知情，我到底怎么了？”

“你和陈老棒是好朋友吗？”

“就算是挚友又怎样，违法了吗？”

“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。”

小涛满不在乎地说：“我用了什么语气，我已经挺配合的了。”

“我问你，当年在南城，你们一群人打架斗殴，把人打成什么样，你们心里没数吗？”

“我清楚不清楚，那件事已经过去了。”

“谁说过去了？”

小涛说道：“并非如此，当时的问题早已解决，赔偿事宜也已妥善处理，我们不少朋友还因此入狱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。”“这其中也包括你吗？”

“是否包括我本人，那时我并未参与其中。”

“少说那些无关紧要的，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。”

“何事？”

“陈老棒是否是事件的主谋？”

“我并不清楚。”

“为何如此？”

小涛答道：“我真的不清楚，那天我喝得烂醉如泥，是谁叫我前往的，我都毫无印象。毕竟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，我确实记不起来了。”

“这里不是你耍赖的地方，明白吗？”

“我就是记不起来，难道也不行吗？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，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我明确告诉你，陈老棒还有多件未了之事。你以为他在监狱里待了十八年就能全身而退吗？他的问题有多严重你知道吗？我告诉你，如果你愿意合作，问什么答什么，那你基本没有太大问题。算你在这里立了功，明白了吗？如果你什么都不说，那问题可就都出在你身上了。”

小涛坚定地回应道：“我真的忘了，实在记不得了。”

“好，那我问你其他问题。”警察紧接着询问了几个关于陈老棒斗殴事件的细节，但小涛始终只有一句话：我不知道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。

警察冷冷说道：“看来不把你关起来，你是不打算明白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“你把我关了，我还是不知道。”

“好，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。看你能不能坚持到最后。”问话的人转身，挥手道：“把他送进去。”

在押送小涛进监狱前，警察再次问道：“你们关系最好，你到底说不说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警察警告道：“如果你不合作，可能得在牢里待上几年。”

“那就待着吧，把我关进去，我确实不知道，也记不起来。”

“一个字都不提？”

“我忘了。”

“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坚强，带走，直接送去监狱。”

负责此案的警察思索片刻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，“老三。”

“李哥。”

“跟你说个事，陈老棒跑了，没抓到，但逮到了他家楼下的一个好朋友，问什么也不开口。别急，他的问题肯定严重，我们再审问其他人，一定有办法将他绳之以法。”

苗三说：“关于他的事，我了解不少。当年他在北城打过马三儿，还对海杰二哥动过手，这些事都是有据可查的。就这事我得跟你说道说道，要是深究起来，那问题可就多了去了。你瞧瞧，现在海杰二哥的后背还有两道刀疤呢，那就是他砍出来的。你得想个法子，让海杰二哥松口，让他说是陈老棒干的，这样不就能把他送进去了吗？”

“我先问问看，再就是，除了这事儿，就没有其他大事了？”

“他本人倒也没有其他多大的事，他在监狱里待了十八年，这事儿不都已经解决了吗？不都给他处理妥当了吗？”

“嗯，那他真的没有其他的大事了？”

“他其他方面没什么大事，就是喜欢打架，年轻的时候整天就干这个。”

“好的，我再试试，想想办法，不过现在还没找到人呢。”

“如果不行的话，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“行吧，我自己再想想办法，你先挂了电话吧。”

电话刚一挂断，苗三立马拨通了海杰二哥的电话：“二哥。”

“哪位啊？”

“是我，苗三。”

“哦哦哦，原来是三弟啊，你好你好，有什么事儿吗？”

“最近过得咋样，二哥？”

“还行。”

“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说。”

“说吧。”

“陈老棒回来的事儿，你知道了吧？”

“听说了。”

苗三说道：“这老家伙还是那副德性，一点都没变。”“老弟啊，你如今的生活比他好，你们之间也没什么恩怨，在背后最好别议论他人。他的日子过得怎样，与你关系不大。而且，这些事也别跟我说，我和他没什么来往，不清楚情况，做人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。不管怎样，你以前不是也和他一起玩耍过吗？何必说那些话呢？”

“并非如此，二哥，你们当年不是有点矛盾吗？”

“有没有矛盾都是过去的事了，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，提它做什么？”

“二哥，我认识一个叫李哥的人，和我关系不错，现在我们有机会整治他。”

“什么机会？”

苗三说道：“只要你把当年他砍伤你的事情详细描述出来，他立刻就能被关进去。他现在是累犯。他刚回来不久，这件事一旦曝光，马上就能让他再次入狱，让他再也出不来。”

“老弟，你觉得我能说这件事吗？”

“不是的，二哥，我不是说你能……”

海杰二哥说道：“关系究竟如何，在江湖中行走，你或许未曾经历过八十年代。那时被人打了若说要报警，那无疑是无能之举，在社会上也就难以立足了。当年我即便被打或被砍，那是我当时的无奈。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。如今若旧事重提，把对方送进牢房，那我今后在这里还能待下去吗？我的那些兄弟该怎么看我？我还算得上是人吗？能混就混下去，不能混就别掺和了，懂了吗？这点骨气都没有，还谈什么混？”“明白。”

海杰回应道：“你呀，我也不再评价你了。做点正经事，说些靠谱的话，有点做人的样子吧。你做的这是男人该干的事吗？在这江湖上，就这么对待他人吗？人家怎么得罪你了？”

“没有啊，我不是觉得他得罪了我嘛。”

“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。在江湖、社会中，事情过去了就该放下，谁若是再提起，那还算是男人吗？那不是老妇女才会做的事吗？”

“是是是，二哥，那我没什么事了。”

“以后没事少打电话。”电话挂断后，海杰二哥气得不轻。

海杰二哥清楚苗三是何许人，又拨通了一个电话，问道：“你有老棒的电话吗？”

“有啊。”

“把他的电话给我。”

“怎么了？”“我有事情要找他。”

“你们之间不是存在矛盾吗？”

“哎，就算有矛盾，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。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吧，我来跟他说。”

“好吧。”在得到电话号码后，海杰拨通了电话，“棒哥。”

“哪位？”

“是我，海杰。”

老棒有些不耐烦地说：“有事吗？”

“看看你的态度，我知道你回来了，为什么没有找我呢？”

“我为什么要找你？”

“你还挺记仇的。”

“我没有记仇。你们都过得不错，而我现在生活得很糟糕，我找你要干什么？让你来看我的笑话吗？如果没事我就挂了。”

“随便你怎么说，我也了解你的性格。”

“别骂我，你再骂试试看。”

“如果我像你那样，我真的……我想跟你说点事，你心里应该有数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你要小心苗三，他在算计你。”

“谁在算计我？”

“苗三。他给那些老人打电话，收集你的证据，想让你陷入麻烦。你的一个朋友是不是被抓了？”
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得知的，我跟你讲，你自己心里得有个底。苗三刚刚打电话给我，让我把当年你打我的那件事抖搂出来。他说找了个人，打算把我供出来让你进去，让你再也出不来，你自己小心点吧。”说完这些，海杰二哥便挂断了电话。老棒心里暗自思忖着：真的是你干的吗？你要是不让我安生，那我可要让你见识见识光脚的厉害。

黎明时分，天空渐渐泛白，老棒鬼鬼祟祟地回到家中。所幸的是，楼下并没有盯梢的人。他上楼后，从床底下摸出两支五连发手枪，一支别在腰后，另一支藏在怀里，然后骑上一辆破旧的摩托车，朝着苗三的酒水批发店疾驰而去。

到了苗三的店前，陈老棒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没看到苗三的车影，便向店里的一个员工招了招手。那个员工跑过来询问：“大哥，是要买酒吗？”

老棒掏出五连发手枪，抵住那员工的头，说道：“别乱动。”

“大哥，别这样啊，我就挣不了几个钱。大哥，就算你抢我也没什么价值。”

“我不是来抢你的。告诉我苗三家在哪儿，带我去，不然我现在就送你上路。走！”

员工吓得脸色煞白，双腿发软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大…… 大哥，苗三住在…… 阳光小区 3 栋 2 单元 501。” 老棒冷哼一声，“算你识相。现在，骑上你的摩托车，带我过去，要是敢耍花样，你这条命就没了。” 员工哪敢违抗，乖乖发动摩托车，载着老棒朝阳光小区奔去。

到了小区门口，老棒一把揪住员工的衣领，“要是你敢报警或者通风报信，我保证会回来找你算账。” 说完，便大步朝 3 栋走去。来到 501 门口，老棒深吸一口气，将藏在怀里的五连发手枪握紧，抬手敲响了门。

苗三刚从床上爬起来，正准备洗漱，听到敲门声，嘟囔着：“谁啊，一大早的。” 他打开门，还没看清来人，老棒已经一脚踹在他胸口，将他踹倒在地。老棒迅速闪身进屋，反手关上门，用枪指着苗三的脑袋，“苗三，没想到我会来吧？你不是想算计我，把我送进监狱吗？今天，我就让你知道惹我的下场。”

苗三惊恐地看着老棒，身体不住地颤抖，“大哥，误会，这都是误会啊！我…… 我没想着要害你。” 老棒怒喝一声：“误会？你给警察提供我的信息，还唆使海杰二哥举报我，这也是误会？” 说着，老棒一脚踢在苗三的肚子上，“你害得我朋友被抓，让我东躲西藏，今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。”

苗三疼得蜷缩成一团，冷汗直冒，“大哥，我错了，真的错了。我一时鬼迷心窍，求你饶我这一次。只要你放过我，让我做什么都行。” 老棒冷笑道：“做什么都行？好，那你现在就给警察打电话，把你陷害我的事说清楚，然后再给我朋友赔罪。要是敢耍心眼，我立马崩了你。”

苗三不敢违抗，颤抖着拿起手机，拨通了警察的电话。电话接通后，他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李…… 李哥，我错了。关于陈老棒的事，是我故意编造证据，想陷害他。他朋友小涛跟那些事没关系，求你放了他吧。” 电话那头的警察闻言，怒声质问道：“苗三，你搞什么名堂？” 苗三瞥了一眼老棒黑洞洞的枪口，哭丧着脸说：“李哥，我真的错了，求你别追究了。”

挂了电话，老棒盯着苗三，“现在，给我朋友写一份道歉信，承认是你陷害了他。” 苗三赶忙找出纸笔，哆哆嗦嗦地写下道歉信。写完后，老棒一把夺过信，“这还没完。你欺负我妹妹的事，怎么算？” 苗三忙不迭地说：“大哥，我把酒吧的房子低价卖给她，再给她一笔补偿，求你饶了我吧。”

老棒沉思片刻，说道：“好，我暂且饶你这一次。要是你再敢耍什么花样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 说完，老棒收起枪，转身准备离开。走到门口，他又回头警告道：“苗三，你最好说到做到，不然，下次我来的时候，就不是这么简单了。”

老棒离开苗三家后，径直来到警局。他找到负责小涛案件的警察，将苗三的道歉信递了过去，“警察同志，小涛是被苗三陷害的，这是他写的道歉信。” 警察接过信，皱着眉头看完，说道：“我们会调查清楚的。如果情况属实，会还小涛清白。”

几天后，小涛被释放了。他找到老棒，激动地说：“大哥，多亏了你，要不是你，我这次可就栽了。” 老棒拍了拍小涛的肩膀，“咱们兄弟，说这些干嘛。对了，我打算让竺姐把酒吧好好整顿一下，你要是有空，就去帮衬帮衬。” 小涛点头道：“没问题，大哥。”

在老棒的帮助下，竺姐顺利买下了酒吧的房子，对酒吧进行了重新装修。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，竺姐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。而老棒，依旧过着随性自在的生活。虽然江湖的风浪从未平息，但他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，一次次化解危机，在这复杂的江湖中，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。

多年后，当人们再次提起陈老棒，依然会为他的重情重义、敢作敢为所折服。在四九城的江湖传说里，陈老棒的故事，成为了一段永恒的传奇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在江湖中闯荡的人。